人是不必用刀的。
也可以用纯臣的血。
程既白说:“害死谢世英的人是你。”
这句话比方才那二十杖还要更鲜血淋漓。
宋也川抬起头看着他:“那害死天下人的又是谁?”
他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:“你可以说是我害了他,若有因果报应,我宋也川下这个地狱就是了,要我赔命也无所谓。可若有下回,我还是要这么做。”
程既白以为宋也川会崩溃,但是他没有。
他眼中带着不掩饰的恨,却异常的清醒。
程既白觉得他有趣,又觉得他矛盾。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宋也川冠下半寸处露出的刺字上。
这个年轻士人太过光芒耀眼,以至于他总会忽视了他的身份。
能以罪臣之身走到这一步本身已经是个奇迹。
在这一潭死水的朝堂上,他像是一抹峥嵘的亮色。
宋也川头也不回地向乾清宫地方向走去,按照规制报了谢世英的死讯,而后在锦衣卫的名簿上签了名字。
丹墀上很多人都在看他,有人质问他为何不替谢世英求情。
宋也川冷漠地看去,徐徐问:“有用吗?”
没人敢同他对视。
走下丹墀的玉阶,长风吹进宋也川的襟袖。
清秋的寒风钻入宋也川的肺腑,他的眉眼之间尽是冷冽。
后来一段时间,温昭明发现宋也川不再问起霍时行的生死。
他找了些霍时行的旧日衣冠,同霍逐风一起,为他立了衣冠冢。
宋也川对于生死,更加的坦然,也更加的沉默。
因为谢世英的死,宋也川在朝中被拎出来议论了很多次。孟宴礼在太和门外偶遇他的时候,宋也川昂首于人前,眼底满是清冷的机锋。
周遭窃窃私语之声,他皆视为无物。
孟宴礼盯着他的背影,心里涌动起无尽的酸辛。
太和门外,一个披着杏白色氅衣的女子,正站在红墙边等他。
宋也川对着温昭明长揖,叫了声殿下。
众目睽睽之下,温昭明对着他伸出手去。
宋也川迟疑着,温昭明的手便停在半空不肯放下。
终于,宋也川伸出了手,轻轻将她的柔荑握于掌心。
孟宴礼眼下有些烫。
宋也川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,但好在还有一双手,坚定地伸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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